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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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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你玩過多人策略圖版游戲——大富翁嗎?

參與者分得游戲金錢,僅憑擲骰子所得來的運氣及在關鍵點貢獻交易策略,通過買地、建樓以賺取租金,在一步一步蠶食著整塊版圖的過程中不斷地擠壓對手們的生存空間,以達到最大限度的榨取他們手中的利益,直至最後一名競爭者再起不能方才算分出輸贏。

對於再一次回到警校宿舍中的曉美秋也來說,此時的他就是一名剛剛刷新在出生點的大富翁玩家,在名為“東京”的這亙古不變的場景地圖中,他即將帶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本金和野心,化作第三方勢力介入堪堪平衡的原生態環境中,去搶奪對手們的生存空間、以及資源。

這場名為“壟斷”的游戲,從一開始便表明了最後只得有一個勝利者,其餘失敗者均將以破產的結局收場,主打一個滿腦子的你死我活,只爭高低。

帶著對勝利的期許,你對游戲棋盤上的對手會有心慈手軟的好意嗎?

抱著決意拋下了最後的依靠,你會對包括自己在內的道具們產生多餘的感情嗎?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什麽也不去管了嗎?”

在雙方的關系降至冰點之後,就連丘比都無法想象自己還能被曉美秋也允許坐回到他的肩膀上去,屬於孵化者的經驗告訴它——往往到了這一步時,它們與人類之間理應早就無法再保持親密維系了才對,但曉美秋也表現出來的態度卻屬實怪異,沒有明顯的排斥,也沒有激烈的厭惡,金瞳的青年反而掛上了不鹹不淡的微笑,擺出了一副沒脾氣的縱容模樣。

明明不久前還咬牙切齒的針鋒相對,卻在僅僅跨過了又一個世界之後就可以當什麽也沒發生過了嗎?優秀的後續儲備能源做好了為宇宙獻身的覺悟這件事是很讓丘比感到欣慰沒錯,可是,面對罕見的“異常”會產生額外興趣的丘比卻發現——

“現在的我是真的無法理解你在想什麽了。”

丘比歪了歪頭:“雖然很多人類覺得你的心思捉摸不透,手段難以預測,但我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好懂的存在,曉美秋也。因為你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只要將你的行為和邏輯捆綁在一起來看,得出解題的思路是很輕松的一件事。”

——“多虧了你在前進的路上鮮少將註意力分給目標之外的景色,至少因果的疊加已經到了豐厚的後期階段了。”

曾這樣讚譽過曉美秋也的丘比並沒有任何陰陽怪氣的意思,相反,它真心的感謝曉美秋也這份簡單好懂又濃烈的“執著”,正因他的努力、他的鍥而不舍,它們期望中的果實才會在孕育的過程中越發芳香,現在只用安心的等待曉美秋也否認自我、陷入絕望,當他的靈魂寶石轉化為悲嘆之種的那一刻,那磅礴的能量會是堅持陪伴他百年之久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犒賞。

至於曉美秋也說自己不會絕望?

怎麽可能,魔法少女的終點——只會是魔女啊。

“在不久前還堅持自己的願望實際上很渺小的你,如今已經完全接受了魔法少女的使命,接受了化身成宇宙中一員的結局了嗎?”

“嗯,是啊,接受了。”

玩著自己發尾的曉美秋也笑道:“那不然呢?如果只是和幾個人的命運和因果做抗爭,我姑且還覺得憑自己的努力有翻盤的機會……但是要與宇宙的法則為敵,這玩笑可就開的有點大了,只憑我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吧。”

他這番話的意思……

“原來如此,人類是將這樣的決策稱為‘識時務為俊傑’的吧。”

曉美秋也笑了兩聲,那調子似乎有些發冷。

“是啊,不管是我、中田雅菜、日高萌乃、還是安藤杏梨,大家不過都是只在儲備能力有上限區分的宇宙能源罐頭而已,被開封之前再享受一段時間擁有自我的快樂,做為一個‘識時務為俊傑’的好罐頭,這也是可以被理解的需求吧?”

“……”

非要說的話,丘比其實覺得這番頗有些自暴自棄意味的言論是沒有問題的,對於終將融入集體的個體而言,私心與私情都是不必要存在的東西,況且曉美秋也此時身上的因果繭已經到了可以收獲的階段,在這場博弈中,顯然孵化者們早已圓滿的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繼續拖長輪回的場次追求所謂的完美結局,實際上對本質已經算願望破滅的曉美秋也本人而言沒有任何益處,甚至追加的輪回場次會變成新一層的因果繼續纏繞在他的身上,等同於為本就汁水充沛的果實再度加碼,所以綜合考慮來看,得到利好的一方只會是孵化者們。

它們當然知道,對於人類而言,沒有利益的驅動很難誘惑他們鋌而走險去接受危險的、或是超出承受能力範圍的工作和使命——

在這個共識的前提下,曉美秋也卻選擇了進一步消耗自己的情緒價值、進一步壓榨自己的精力和意志,在這個反向牟利的過程中他不但終將什麽都得不到,同時自身的儲存價值還在順著孵化者的期望蓬勃生長,他繼續行動的意義將變成徹底燃燒自己、造福全宇宙。

這不符合自宇宙誕生以來,孵化者們對“人類”這一物種表現出來的行為與邏輯的認知;更不符合自相識以來,丘比通過漫長的時間觀測後,對“曉美秋也”這個人類做下的分析。

曉美秋也的確在按照它們的心意行動著,但——

“但我總覺得,你不像是會輕易認輸的人才對吧。”

丘比的耳朵抖了抖:“嘛,我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一邊覺得你認清形勢,接受自己的命運是明智之舉;一邊又覺得,是你的話做出這樣的決定,其本身就不符合邏輯。”

“哈哈,別太看得起我了,丘比,事到如今我還能做什麽呢?”

打開冰鎮啤酒,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的曉美秋也用指腹抹去了越過杯邊的泡沫:“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再抱著幻想的必要了,我很累,之所以決定要堅持不過是因為不甘心罷了。你看啊,兜兜轉轉一百多年,我一刻沒停的奔跑在拯救他人的路上,但到最後卻發現……我什麽都沒得到啊。”

越是強求,就越是失去;越是努力,就越是不幸。

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在最初許下願望的那瞬間,他就連自己也一起害死了。

依然在笑的曉美秋也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是非常強大的‘魔法少女’了,但實際上,我從始至終都只是‘人類’而已啊,丘比。”

人類啊,是會摳摳搜搜的計較得失,幻想著自己最終能做贏家的卑劣非常的種族啊。

人類啊,是在一片荒蕪中也能抓住絲絲縷縷的生機,進而拼命紮根的貪婪的種族啊。

人類啊……

“是會恨人有,恨己無的……小肚雞腸的種族啊。”

冰啤酒順著喉管落入了曉美秋也空空蕩蕩的腹腔,而後被轉化為擬態所需要的魔力燃料。

隨著生理機能與心跳的接連消失,如今正活著行走在世間的感覺早已感受不到了。

可是,指揮著這怪物皮囊仍然在動起來的曉美秋也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明白——此時的他比奔跑在時間洪流中拼命努力著的任何一個自己……都更像是個人類。

身為魔法少女,他已經完成了因果的疊加,順應命運的指引成為了最好的罐頭。

但是身為人類,他還有最後一件必須要做的、不得不做的事情。

所以……

“孵化者們,既然我已經成為了你們囊中的果實,既然你們已經耐心守候了如此之久,再等等又能怎麽樣呢?”他笑道:“我不過是想在生命的最後再自欺欺人一次的可憐蟲而已,只要驗證過‘大家能笑著一起活下去的世界’並非不可能存在,只是過於無能的我已經無法親手創造那樣的未來而已了——”

“想必在那一刻,面對觸手可及卻再也無力抵達的幸福彼岸,怨恨和絕望會完全的將我摧毀吧,這樣的結局是你們想要看到的,沒錯吧?”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但我同樣清醒的知道——我依然想要目睹那樣的光景。

“不是所有人類都能為了一個泡影般的未來甘願反覆承受時光的折磨的。”

在這個話題上,比任何人都有話語權的曉美秋也閉了閉眼:“已經得到了最大好處的你們,就耐下性子來陪可憐又可笑的我走完最後這段無聊的人生吧。”

來吧,孵化者們,來與我一起見證——

這屬於“曉美秋也”的終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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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美秋也不再過多的幹涉世界的發展進程,他決定只在生死關頭的重要節點出手,以確保想要實現的劇情落地。

在閑下來的空餘時間內,他會買一碗熱騰騰的關東煮大快朵頤、或是穿著玩偶服將親手紮好的氣球送給路邊搖搖晃晃的孩子;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拆掉炸彈的確只需要三分鐘的時間,當掐著表將隱患隨手處理掉之後,他就又會隱入人山人海,變成平凡且不起眼的過路人。

心血來潮的話,他甚至開始與自己玩起了競速游戲。

“淺井公寓這個炸彈的結構如今再看已經上不得臺面了。”

親手組裝好了一個結構更覆雜、且在功能上更能以假亂真的炸彈,並將其當做驚喜一並擺在了淺井公寓二十樓的曉美秋也甚至惡趣味的想著,雖然這幾個炸彈都不會炸,但若是看到這種場面的萩原研二能被嚇到拔腿就跑——也算是贏回票價。

可惜的是,即使面對雙倍死亡威脅的壓力,萩原研二也沒有選擇做逃兵。

“這不是挺不錯的嘛。”

對於這樣意料之中的結果,曉美秋也倒是並沒有表現出失望或是失落的情緒:“研二也是、陣平也是、景光也是……能以穩定的姿態存在於世,無論何時都堅守著自己的本心,即使面對不講理的命運也從未迷失自我,真好,我真喜歡這樣的他們啊。”

——不斷被取代、被吞噬的只有我。

即使滄海桑田,令人喜愛的他們仍會是令人喜愛的模樣,既不被汙染,也不被撼動。

真好啊。

“如果陣平真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和佐藤美和子結婚……”

揚起臉的曉美秋也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雲朵安靜的散開、又聚起。

——終將會被遺忘、會被淡去身影的存在只有我。

即使是我不在的未來,我愛著的人若是也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話——

“……嗯,其實,那樣也不錯。”

曾經最害怕看到這樣的場景成真的自己,如今也能帶著釋然的心情送上祝福了。

丘比的尾巴掃了掃曉美秋也的耳廓:“真是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你的嘴裏聽到……我一直以為人類是獨占欲非常強烈的種族,而你對松田陣平的感情更是分毫不讓到極端的地步了才對。你不是還想再堅持堅持的嗎,這樣想真的不會加速你的絕望進度嗎?”

然而,清澈非常的靈魂寶石正明明白白的告訴著丘比,曉美秋也並未因此生出任何絕望。

“對吧,我也覺得放在以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由我說出口的話。”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對“松田陣平”願意放手。

但是……

眼角似乎有些水漬的曉美秋也伸了個懶腰:“但是,我做為陣平的戀人那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啊,太久遠了,久遠到再去回想那種被愛時的感覺已經更像是一種假設了。”

我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而若是能以此為代價換回他的人生——

“那還是很讓人滿意的結果啊,丘比。”

目睹著卷發的青年攬著半長發的青年坐回了警車之中揚長而去,調轉了面向的曉美秋也背對著他們邁開了步伐。

在摩天輪出事之前,他有整整四年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情;舍棄了警方的身份後,他並不需要再去精心籌劃什麽臥底路線,或是再與看得見摸不著的炸彈犯勾心鬥角,一身輕的他此時更像是一位肆意灑脫的旅客——

“嗯?你想要提前與赤井秀一碰頭嗎?”

瞅著桌面上的機票,丘比疑惑道:“應該是可行的,我記得在這個節點,此刻的他確實還在美國吧。”

“不哦。”

收拾著行禮的曉美秋也從背包裏摸出了一張花哨的票據:“我是要去看美國女明星莎朗·溫亞德的演出,在各種意義上都算是慕名已久了,她真火,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票誒。”

“……中田雅菜那邊的事情你也不打算管了嗎。”

“無所謂的吧,等我回來再來看看她的情況好了。”

曉美秋也笑道:“反正——大罐頭要教給小罐頭的事情也只剩下了如何才能去做一個開心快樂的罐頭了吧?丘比,與我相比起來,即使是中田雅菜這樣的蚊子腿你也要堅持與她簽約,真是非常的敬業啊。”

“沒辦法,為了宇宙的延續,能量當然是多多益善。”

“也是,畢竟在我絕望之前,對於你們來說我也只能算是貸款吧。”

想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的曉美秋也卻在最後關頭臨時改了主意,他退掉了機票、轉賣了那場非常難搶的演出,選擇了改簽一張前往神奈川的自由行車票。

不久後,他同丘比一起見證了中田雅菜的簽約,然而,這一次的他並非是以雇傭者或是引導者的心態而旁觀的,等少女將自己的靈魂握進掌心之後,他當著丘比的面——

“恭喜簽約,但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點。”

面對神色警惕的少女,曉美秋也平靜道:“簽約之後,你的靈魂與肉/體便會被徹底分離,靈魂寶石離開你一百米距離時你就會‘死’;而魔法少女的結局,除過戰死就是擁抱絕望後變成魔女而死。這是丘比絕對不會主動告訴給你的事情,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中田雅菜,懷抱著希望本身是無罪的,只是可惜,這世界的法則比你想的要更殘酷。”

——他將所有的真相全部無條件的告知給了對方。

因為母親受暴力而死亡才進而渴求力量以實現覆仇及自保目的的中田雅菜雖然吃驚於暗款的無情,卻也沒有表現出更加激烈的反應。

“……無所謂,”她說:“母親離開之後已經什麽都無所謂了,是屍體也好,是怪物也罷,我只是不想再做弱小之人受盡淩/辱罷了,不管是人類還是魔女,從今以後任何阻攔我的存在,我都會通通將他們打倒的!”

想要擁有力量的心情在她的心中終究壓過了一切顧慮。

對於她的選擇,曉美秋也自然是沒有任何指指點點的欲望,他在失去了對世界進程加以密切關註的興趣之後,已經完全不在乎同僚們是敵是友,以及她們是否有意願會與他同行了——大家都是自顧不暇的能量包罷了,又何必強求他人施以援手呢?怎麽開心就怎麽來吧。

抱著如此這般類似於惺惺相惜的心情,曉美秋也使用了與此前截然不同的作風。

“我的能力是時空間控制,我很遺憾你母親的命運如此,但若是你還不打算在這裏化作魔女結束……那麽,你要是在戰鬥上遇到麻煩需要幫助,可以給這個郵箱發消息、或是撥打這個電話號碼,有空的話或許我會來。”

念著那些舊時光裏的情誼,曉美秋也在臨別前對她說:“我這裏有多餘的現金,你先拿去應急好了,接下來我打算離開東京去旅行,你有落腳點嗎?沒有的話可以暫時去我的地方住,屋子裏的東西你看著需要什麽都可以直接拿去用,不用跟我打招呼。”

“……你這人真奇怪啊。”

雖然因自身經歷的原因對成年的男性抱有初始度不算低的惡感,但那敵意卻在對方慵懶柔和的嗓音下無聲無息的消弭了幾分,橘紅色的少女顯然對這樣劈頭蓋臉的突兀好意很是不適應,她背著手,別扭的磨蹭著自己的鞋跟:“明明看著不是很想惹上麻煩的樣子,怎麽卻這麽啰嗦?而且就這樣把自己的能力和重要的情報全都透露給我,就不怕我害你嗎?”

曉美秋也笑了笑,並膽大包天的摸了摸她的頭。

“我很強,所以不會害怕你對我不利,放心好了。我之所以這麽做也不是為了圖你什麽,不過是因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後在進行一些反省而已,別在意,這些東西……本就該好好的說明白的。”

從一開始他就該對著這些與自己命運相連的少女們用上更加友善的態度的,畢竟在同樣背負著因果艱難前進的概念上,他們之間才是更為緊密的存在,理解與感同身受,本就是相輔相成的兩道玄關。

魔法少女們之間從來都不該是敵人。

而該是彼此命運共同體的“夥伴”。

“雖然很不想看到你簽約,但還是歡迎你進入殘酷的世界,中田雅菜。”

幾枚悲嘆之種被放進了少女攤開的手心中——

其中有一枚,雕刻著飛翼的圖樣。

“既然你已經選擇背負起了這樣的命運,那就保持樂觀的心態,努力活得久一點吧。”

在成為宇宙的能源那種可笑的東西之前,至少短暫而絢爛的去做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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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沒有了媽媽的雅菜為什麽還能繼續前進?

A:因為她仍想要用這份力量去幫助更多的人,雅菜的願望雖然和母親的遭遇捆綁,但她許願時從來不是在【為他人許願】,而是在【為想要得到力量的自己】而許願。就像學姐的願望是在車禍中活下去,但願望實現後她仍可以繼續活動一樣。

雖然渴求力量的原因和目的不同,但她和安藤能成為朋友,二人一定是有著某種共鳴的。

小秋靜悄悄,你猜猜他是不是想要作妖。

解放了偏執的念想,如今的他能夠誠摯的祝福不屬於自己的“松田陣平”去往幸福。

遣散了無謂的防備,如今的他能夠真摯且毫無保留的將必要之言自肺腑傾倒而出。

亡羊補牢,為時仍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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